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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迎楼兰使者入宫——”
清晨大魏宫廷的声令荡出宫外,伴随晨钟,扬扬而出。
“迎楼兰使者入宫——”
于长安百姓而言,又是普通的一天,长街人影密集起来,人流攒动。
“迎楼兰使者入宫——”
三道声令,声声而下,愈发递进,以表隆重迎楼兰仪仗。
长安城门大开,浩荡威严的仪仗自长安东门鱼贯而入,异域风情的装扮与面孔引得长安百姓纷纷瞩目。
“咦,这是什么打扮?胡奴那边的吗?”
“像……又不像……”
“这是哪国的呀……”
“听说是楼兰国……”
“怎么和我们长得不大一样呀……”
“哎呀,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啦……”
仪仗穿过长街,百姓们自行让出道路,引颈而望这些外来使者。
大鸿胪桓烨带领楼兰使者入宫廷,女帝协百官在未央宫前肃迎,衮冕十二旒,玄衣纁裳,分外庄重。
桓烨向楼兰使者介绍,“使君,这位便是我朝天子。”
楼兰使者奉上画着圣兽花纹的鹿皮礼盒,右手放在胸前向女帝深鞠一躬,“陛下,在下代我王楼兰王向大魏天子问候。”
女帝身侧常侍接过礼盒,女帝微笑,微微侧身,“请。”
陆玉亦身伴君侧,跟在女帝身后深知此次楼兰来朝的份量与意义。
南越归附后,女帝没有立刻命路禹德将军带军返回,而是乘胜追击,顺势将闽越收归,纳入大魏之下。
战胜的消息迅速传遍西域三十六国,这出乎众人的意料,但又是一个好消息。
大魏西北处胡奴作乱,楼兰经罗布泊北岸卡住大魏往西域的重要交通关节。一直以来,大魏与楼兰没什么交集,所以无法借道楼兰直击胡奴后方。记住网站不丢失:po1 8q b .c o m
若要绕楼兰而行,便要路经“白龙堆”沙地,九死一生。这条路虽然近且补给充足,但是要冒极大的风险,军队即便顺利突击胡奴领地,原地返回也未见得平安而归。更怕深入腹地后前后反包,全军覆没。
所以大魏一直以来在边境玉门设军事领地,正面防御迎击胡奴,缺点是路远补给慢,但是稳妥,也背靠自己国家的领土,可退可进。
此番楼兰示好,遣使来访,于大魏而言是好的信号。若是将来与胡奴开战,大魏将增添一道重要的路隘关卡。
女帝协三公九卿,陆玉亦在其中,一行人在女帝身后随行。沉施宁也在,陆玉望了他一眼,沉施宁淡淡和她擦过目光,没有多做停留。
外国来朝,大鸿胪按指引先是带领楼兰使者团观云台阁建国功臣画像,云台十二将。
“此乃我朝开国功臣,封侯赏爵,庇荫后代万世。”女帝看着十二将的画像,对使者道,楼兰使者点头,颇有兴趣的去看每张画像下功将的姓名和生平,大鸿胪跟随,一边介绍一边讲述。
陆玉站在人群中没有上前,也没有抬眸看。功将千古,可后代并不受庇万世。曾经的辉煌也不过是尘埃。
“这位将军名为姜治,大魏未建朝时跟随我朝先祖南征北战,册封征虏将军,建朝后敕封江阴侯,世袭受禄。”
“为何这幅画像下面的家族人员姓名抹掉了?”楼兰使者疑惑。
“啊……我们看下一张吧。”大鸿胪继续一个个画像介绍下去,楼兰使者没有多问。
陆玉心口堵得慌,瞥过眼去,看见沉施宁在和其他楼兰使者相谈。
沉施宁走马上任后在沉老宗正的铺路下几乎一帆风顺,很快被御前注意到,此次接待楼兰使者,大鸿胪为主,沉施宁虽为宗正,但辅佐大鸿胪此次外使来朝的相关事宜,可以说是一路青云。
陆玉肩头被人撞了下。
她回过神,看到那张熟悉的脸。
“看什么,看人家这么多次,人家可顾不上理你。”江展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,抄着手,懒懒远视陆玉望过去的方向,又把目光聚在陆玉身上。
“你在走神?想什么?”
“没有。”她淡淡否认。
“呵……”
观完画像后,便是设宴歌舞,异域曲乐轻快而曼逸,楼兰美女遮面,轻姿蹁舞。
此番设宴仅为简食宴,正式宴将在今夜于长安的蛮夷邸设下,蛮夷邸专门接待外国使节,不算正式官署下的公廨,平日里也做大型酒舍用,属于大鸿胪桓烨的产业,归属桓家。
陆玉起身借言更衣,步出曼曼舞乐的华庭。
如完厕回,陆玉走得慢了些,宫廷长廊上侍从来往,陆玉歪头看了看。
好多生面孔。
也是了,原先前一代的老臣辞官返老归乡,新一代臣子更迭,连带着宫内服侍的老人们。陆玉前几日也见过女帝身边的近侍带了几个新人开始教导服侍。
回长乐宫经过一道连廊,进长乐宫侧宫,那里摆放着楼兰使者进贡的礼品,几个少府的内者令在清点搬运。
侧宫此时只剩一位内者令,其他几位搬运礼箱暂离侧宫,唯余一位还在清查账目,拧着眉核对礼箱数目。陆玉穿过侧宫,突然停下,转身道,“你不知道我是谁吗,为何不问候见礼?”
二人相隔不远,那内者令听到陆玉话语身一震,强装镇定转过身来,俯趴跪下恭谨稽首行礼,“见过使君,奴才初次入宫,还不熟悉宫内诸位贵人面目。还请见谅。”
陆玉只觉怪异,上前几步拿过他手里的账册瞄了几眼,“你看不懂这个吗,为何核对这般吃力?”她说着对照着账册将对应的礼箱取下来,放在案几上。
“是奴才愚钝,还请贵人见谅……”
一般来说进少府分管这些事,即便是新人也应有老人带,看不懂账本这种事实在是少见。
陆玉捧着账册,“这个是对应这个的……”她一边指账册一边指成堆的礼箱,简单教授他怎么对账。
“懂了吗?”
内者令感激地接过账册,“多谢使君指教,敢使君是哪位贵人?”
“安梁王,陆玉,陆时明。”
“多谢梁王殿下。”
搬运的内者令陆续回到侧宫,陆玉望了望,没再说什么,离开侧宫,回到长乐宫。
舞乐结束后,便是大鸿胪带领楼兰使节团离宫,前往蛮夷邸。女帝起身带领众人出长乐宫。
“此次楼兰来访,朕甚是欣悦,今日为君接风洗尘,诸位可先往馆舍饮酒稍歇,关于关隘借道一事,明日会和使节详谈。”
“多谢陛下。”
“哎……呃……”礼箱散落一地,一只礼盒被震开盖子,空荡荡散落在女帝脚下。
意外突发,原本在侧宫搬运礼箱的内者令出长乐宫侧宫不慎栽了一脚,手上抬着的礼盒悉数倒落,正栽在女帝众人面前。
女帝近身的刘常侍大惊,迅速观女帝眼色,上前斥责,“无礼,见惊唐突于使节还不速速退下。”
“喏……喏……”摔倒的内者令迅速爬起来,其他内者令也纷纷上前帮忙整理散落的礼箱。
摔倒的那位内者慌张低着头匆匆将女帝脚前的空礼盒合上,欲退下。
“且慢。”
楼兰为首的使者眼睛盯住了内者令手上那只空礼盒,那是今日初见女帝,他代表楼兰王亲自奉上的圣兽纹鹿皮礼盒。
楼兰使者脸色严肃起来。
“陛下,我代我王奉上的麒麟齿木可否容我一观?”
那只鹿皮礼盒里装的正是楼兰使者口中的麒麟齿木。
可打开的盒子并未见麒麟齿木。
女帝眼瞳沉霭,“自然。”刘常侍紧紧瞪着一群内者令,“将使节所奉贽礼迅速呈上。”
少府长官谒者仆射也赶来,低头垂眉,薄汗湿额,“喏。”
大鸿胪适时道,“使君不若先回长乐宫暂待,稍后便会呈上。”
楼兰使节没有异议,一众人再次回转长乐宫。
陆玉心中微异。方才那一群内者令中单单不见她在侧宫中见得那位。
事关外交,若真是弄丢了楼兰王奉上的礼,在楼兰一方看来便是轻慢目中无人。此事不容小觑,若处理不好,引得楼兰国离心,反而给大魏增加了外敌。
三盏茶后。
“大鸿胪,请问何时可观麒麟齿木?”
桓烨稳如泰山,“使君稍待,贵国所赠之礼甚多,少府清点需时间,我朝也必会还丰厚贽礼,以慰楼兰王。”
“闲等焦躁,使君与我前往上林苑观林木野兽如何?馆舍处也已备好盛宴珍馐美酒,待从上林苑归来观麒麟齿木后,便可前往。”
楼兰使者没有拒绝。大鸿胪愿意郑重周旋此事,那便是看楼兰此次来访。楼兰使者不到不得已,不会撕破两国脸面争小国一口气。
当下,最重要的是大魏对此事的态度,大魏必须拿出重视的态度才能稳住此次外交。
桓烨带领楼兰使节前往上林苑。女帝没有一同前往,而侧宫那边少府的人寻找麒麟齿木已经人仰马翻。
“如何,找到了吗?”女帝带领一众人前往督促,谒者仆射心下惴惴,低首道,“暂未。”
刘常侍尖声斥责,“这般重要之物保管不甚,想掉脑袋吗?”
谒者仆射内者令们纷纷惊惶下跪,刘常侍继续斥责,“跪着有何用,还不快找?”
女帝道,“负责核对账目的是谁?”
一位内者令被推出来。
“清点时你没发现少物件吗?”
那位内者令低着头,身体颤抖,“回陛下……没……没有……”
陆玉一直在女帝身后没有说话。她见到的那位内者令始终没有出现。
谒者仆射回话,“回陛下,少府新来一批新人还在过渡期,今日行事或许有错乱,可我们方才又重新清点一遍礼箱数量是没有问题的,礼器丢失,或许……是人为……”
他说的迟疑,言下之意,便是有人偷了楼兰礼器。
跪着回话的那位内者令颤颤巍巍抬起头,面带惊恐苦涩,“奴才搬运礼箱回来时,在门口见到过……”他迟疑地顿了一下,“见到安梁王殿下……站在礼箱前……”
众人看向陆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