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5章

  但沈晏今日处置稍微血腥,杀性大了些。
  沈晏托着药碗,对沈之行道:“叔父,从前阿鲤便在瑞王面前受过委屈。”
  “那时我问她,她是不是不甘心。”
  “她说她不甘心仗势欺人的不是她。”
  提到赵鲤时,沈晏自己也没察觉到,自己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。
  “我暂不能给她足够依仗,却也不能叫她受半点委屈。”
  “今日那些人,其心其行可诛。”
  包括柴珣。
  沈晏垂眸藏起眼中晦暗,恭敬将温热汤药奉给沈之行。
  “叔父,我想与阿鲤白头偕老,想让她恣意快活,便得彻底扫清障碍。”
  “哪怕……”
  “住口。”沈之行忽而打断了沈晏。
  他胸口起伏,头一次这般呵斥。
  沈晏稳稳端着药碗,一言不发。
  他知道他的叔父是什么脾性,也知道自己所想大逆不道。
  可,那又如何?
  许久,沈之行才苦笑出声:“慎言。”
  顿了顿,他又道:“慎行。”
  沈晏低声应下,侍奉他喝下汤药。
  两人在灯下对坐,都没说话。
  夜渐深,沈之行撤了腰后软枕躺下,缓缓闭上眼睛。
  气氛有些凝滞,沈晏默然准备退下。
  将退出内室时,忽听沈之行的声音:“别在盛京,别太过分。”
  沈晏顿了顿颔首道:“自然。”
  第791章 不可预测性
  大景皇城两侧朱红宫墙高耸,夹杂着冰冷湿气的空气灌入肺中。
  行走其中,穿堂寒风呼啸。
  又下雪了。
  雪粒子裹挟在风中,吹了沈晏满身。
  靴底踩在石板上,脚步声有些孤寂。
  道旁的宫灯投下,沈晏的影子在朱红宫墙上被拉长。
  阿詹并着几个侍卫,跟随在他之后。
  阿詹跟随沈晏时间很长,今日能明显感觉到沈晏几日来的变化。
  从沈之行中巫蛊之咒那一日起,沈晏周身笼罩阴沉气压。
  这种低气压,在今日的宫墙上又是一变。
  阿詹看着沈晏的背影,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——有什么将要从黑暗中孵化了。
  随即他打了个冷颤,忙将这种念头抛开。
  就在阿詹胡思乱想时,他们行至大高玄殿永宗左门。
  两侧楼门都是暖黄的光。
  未靠近,边听一阵呜呜的哭声。
  一个戴翎羽盔的大汉将军,蹲在地上抹眼泪。
  他生得把大胡子,哭时眼泪鼻涕一块掉糊了满脸,也不嫌丢人。
  边哭,边往面前火盆里,投了几张纸钱:“你们两个兔崽子,运势不好。”
  “出事就死了你们两倒霉催的,这找谁说去?”
  “给你们两个浑蛋烧点纸钱,到了底下好喝酒。”
  说着说着,他又哭。
  按理,宫中不许私设祭祀,但今日特殊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  见沈晏走来,卢照和几个大汉将军便要开口。
  沈晏抬手制止了他们。
  方才还蹲着呜呜哭的那人,悻悻起身。
  沈晏并未责备,反倒张手示意他递些纸钱来。
  大氅下摆堆在地上,沈晏蹲身,细细一张一张撕开黄纸。
  “放心去吧,你们的家人自会有妥善安置。”
  他这一许诺,又让那大汉将军掉了几颗泪珠子。
  他哭道:“赵千户也是这般说的。”
  沈晏轻应了一声,直直看着火盆中跳跃的火焰。
  耐心将手中纸钱全烧完了,方才站起身。
  卢照指了指身后一间暂歇息的小间。
  沈晏拍去手上草纸屑,进了那间屋子。
  阿詹等都留在外边,顺带着也给两个枉死的同僚烧了些纸钱。
  门未关死,沈晏手按门板上,轻轻一推就开。
  炭火的热度和燃烧的味道,扑上面门。
  屋中一小方桌,赵鲤坐在桌边,翻看手中无常簿。
  她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,两条眉毛紧蹙,时不时唉声叹气。
  看见她这模样,沈晏心中一松。
  关上门走到桌边。
  赵鲤听关门声,侧目看来,脸上绽开一个笑:“沈大人。”
  两人许下誓约,又有掌管姻缘的桂树指环相牵指尖。
  随着感情越深,默契飞涨,对彼此情绪感知更加清晰。
  阿詹能看出沈晏心里有事,赵鲤便更清楚了。
  沈晏坐到她身边,捏了她的手捂在怀中:“怎么不多点几个炭盆。”
  “不冷。”
  嘴上这般说,赵鲤还是享受着自家男人的暖手服务,抬手为他拍去肩上碎雪。
  她想问问沈晏究竟在烦恼什么,来一场烛光谈心局。
  她可给予爱的抱抱。
  看她眸子忽闪,沈晏轻笑,将一缕碎发捋在她耳后。
  “我无事。”
  他摩挲着赵鲤的手背,拇指内侧的细茧细细蹭过她的指节。
  “已经无事了。”他喃喃道,缓缓勾起唇角。
  只是想怎么给大皇子一个刻骨铭心的结局。
  想怎么保全自己想要守护的人,免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。
  他不愿说,赵鲤便不再问。
  看了看屋中布置的香灰盐圈,赵鲤将在逸云散人屋中的发现一一道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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