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理性切割
『信息素抑制雾气正在作用中,请测试学员稍待片刻并收敛信息素。』
不含丝毫情感的电子音回盪在测试室中,也给里面的人缓衝的时间。
室内两人过于纠缠的信息素气味尚未完全消散,空气似乎仍带着一丝丝湿热与曖昧的残痕,但随着抑制剂雾气瀰漫开来,冷冷地贴附在皮肤上时,彷彿强行将两人从情慾的深渊中拉回现实。
那些汹涌激烈的感官馀烬在雾气中迅速冷却,像被硬生生拔出一场未竟的梦。
张静的思绪逐渐清晰,却也渐渐意识到此刻的姿势——她仍跨坐在蔚恆彻身上,双手虚放在他宽阔的肩上,气息未稳,整个人像是被困在某种羞耻与尷尬的悬浮状态中。
她不知该何时机起身,怕此时的任何动作都会让两人之间本就微妙的氛围更加难堪,脑袋一片混乱不安,根本不敢回想方才那意乱情迷的一切。
甚至不敢看蔚恆彻一眼。
──她从没想过,一场适配测试竟会逼她将自己的一切赤裸交出去。
而就在她略显僵硬地垂下视线时,蔚恆彻忽然抬手,语气平静地说:「别动。」
他的声音低哑却冷静,像是初见那日般透着一丝疏离感。
话语冷淡,但他的行为没因此有任何迟疑,指尖落在她制服上方微微散开的扣子处,动作不带情绪地为她轻轻扣回遮住那一片遗留曖昧的痕跡,甚至还顺势替她理了理歪斜的衣领与抚平衣料上的皱摺。
那双手修长稳重,既不急促也不曖昧,像是在执行某项标准流程般一丝不苟。
张静一时怔住了。
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,SPERA的提示音又再度响起。
『室内残留信息素已清洁完毕,请双方学员于五分鐘内离开测试室。』
张静深吸了口乾净的空气,迟疑了一下,并没有立刻离开……她低着头,指尖微紧,像是在挣扎要不要说些什么。
至于蔚恆彻,他腰背挺直、微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整理着自己制服的扣带与袖口,动作一贯冷静、有条不紊,彷彿只是结束一场例行公事后的收拾,纤长睫毛遮去他的神情看不出他此刻任何的情绪波动。
然后,直到他动作停下才抬眼看向眼前人,语调平淡地开口,「你刚才配合得很好,数据资料应该很齐全。」
「……什么?」张静怔住了一秒,意会过来后声音便微低下来,「所以你做的这些行为,是为了数据?」
冰蓝眼眸凝视着她,眼里完全看不出任何温度,口吻平静到近乎无情,「这本来就是测试,完成程度越高,样本就越完整。」
「就算……做到那种程度?」她的声音颤了颤,不敢太大声,但眼底浮现出不敢置信的情绪。
张静告诉自己冷静,但是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个画面——
他掌心贴着她腰际,指尖紧扣;她主动吻下去后,他便更热烈地回应,唇舌缠绕、几近失控,那些低哑含着压抑的气息、贴在她耳侧时的灼热、还有他灼烫的身体紧贴着她,让她整个人几乎无处可逃。
更不用说那不加掩饰的、生理上的明显反应……如今在她脑中一幕幕翻腾,灼烫得她指尖发麻。
结果他说这只因是测试。
「你……明明都有回应,怎么还能说得那么轻描淡写?」她语气急促,像是憋着气才挤出来,带着羞赧,也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怒意。
「要配合得好、纪录才完整,这也是做这测试的目的。」蔚恆彻微微顿了一下,却仍选择继续以理性的方式分析道,「其他的——只是信息素作用下的正常反应,不必多想。」
那语气就像是在阐述某种理性程序,毫无情绪波动,却字字锥心。
这句话,彻底击溃了她。
「蔚恆彻!你──」张静喉间一紧,激动地想说什么,却像是堵着一口闷气,实在难受。
她狠狠盯着他冰蓝的眼眸,那抹冷色调的质感在此刻显得更为扎眼,彷彿是在验证眼前的人就是如此──理智、克制、极端的自律。
蔚恆彻就是这样的人。
她到底在期望什么?
张静觉得荒谬。
最终她没再开口,只是轻轻吐了一口气,缓慢却俐落地从蔚恆彻身上下来。
她就像是想白明白一切,垂下眼帘,将多馀的情绪一寸寸从脸上抽离,指尖重新拉好自己的制服领口,像是将那副早已崩毁的清冷外壳重新穿回身上。
待她在他面前站好身时,神情已恢復了熟悉的冷淡与不在意。
张静抬眼默默看向蔚恆彻,那双漂亮的祖母绿色双瞳此刻如蒙雾般平静无波,「我也感谢你的配合,蔚同学。」语气从容,不带半点情绪起伏。
这句话让蔚恆彻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下,指尖原本还停留在制服袖口上的动作顿了顿,彷彿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情绪,在胸腔里轻轻震动了一下。
她说完,俐落转身离开,步伐沉稳,每一步都像在将自己从刚才的混乱中抽离出来,她没回头,甚至没听见自己离开时门扇合上的声音,只觉得胸口闷得快要炸开。
头一次发现,原来自己是如此不堪一击。
她想。
※※※※※
测试室内氛围逐渐恢復平静,张静的气息也已逐渐远离。
蔚恆彻仍维持着标准坐姿,透过精神力的馀波确认她是否真的离开,直到完全感应不到她后,才如释重负般放松紧绷的肩背,罕见地以懒散姿态倚靠回沙发上。
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,闭上眼,用指腹紧按着眉心与鼻梁之间,像是想揉掉脑中縈绕不去的残影,这片刻的静謐让他得以梳理紊乱思绪——他需要时间,去消化刚才整段几近越界的经歷。
他失控了。
他无法否认。
蔚恆彻其实很清楚,那一连串几近本能的碰触与回应,并非出于任务,也不是信息素作用下的条件反射——而是他自己的慾念。
从她主动贴近、吻落的那一瞬间开始,他的理智就几乎全然崩溃。
她颤抖的软糯声音、被他挑逗后的低声喘息,甚至那双湿润的绿宝石眼眸,全都深深烙印进他心底最深处,这让他察觉到一件难以否认的事实──
自己想要更多、更近、更深的触碰与行为,甚至……
想将她完全佔为己有、成为自己的Omega。
可他不能。
因为她是张静、是特招生、是张颖的妹妹,是那个……不该让他动摇的变数。
所以他强迫自己开口,说出那些冷淡又公事公办的话,只是为了掩盖他真正想说的东西——那些不该產生的渴望,那些在她吻上来的瞬间,被点燃的情感与欲望。
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回復如初。
可他错了。
她离开前那副冷静到近乎无情的模样,像极了他初见她时的样子,却也比任何言语都来得决绝,那一眼不带留恋的道别,把他困在一场无声的风暴里,闷得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蔚恆彻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他感受怀中空落落的失落,忽然之间明白了些什么。
──从这刻起,他知道,这段牵动已难以斩断。
也许,已无法回復如初。
※※※※※
张静回到P级宿舍时,整个人几乎只是靠着本能在行动。
明明信息素已经平復,但身体感觉却还停留在那刻般,制服早已湿透贴肤,内层布料因过度刺激而悄然沾黏,喉咙乾涩,额际还残留着未退的热意,连呼吸都烫得发颤。
不舒服,甚至感到有些……骯脏。
她一语不发地推开卫浴室的门,反锁、脱衣、放水,一连串动作像机械般僵硬执行。
站到淋浴柱下,直到水流从头顶倾泻而下,张静才像是瞬间失去支撑般蹲坐在冰冷磁砖上,额头抵着膝盖,身体蜷缩成一团,像极了被丢弃的小兽。
在她脑海中还是有着片段影像,那个人脸上克制却温柔的表情,贴近耳畔低语时的气息、略带沙哑的声线,甚至那隻覆在她腰际、指节微微收紧的手掌……
每一个细节都刻进她的神经末梢,清晰得近乎折磨。
那不是单纯的记忆,而是深入骨血的馀烬,像层挥之不去的残影,紧紧贴附在意识里。
──要配合得好、纪录才完整,这也是做这测试的目的。
他那过于理性的语气不断在脑中重播,每一次,都像在她心口划下一道新伤。
蔚恆彻那男人怎么能那么冷静?
怎么能在那样的情境下,一点情绪都没有?!
她知道此刻自己的精神力极度不稳——连维持表面镇定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了一样──也许是刚才信息素的刺激太强,也许……是她心底最深处曾经的奢望。
张静不是没怀疑过,他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情报收集的一环。
可她却在那些瞬间,选择了顺从本能,默许了一次次越界的抚摸与接触——甚至在心底某个不愿承认的角落里,妄图从他那层冷淡的面具下,找寻哪怕一点点不一样的反应。
最终,她只得到了毫无波澜的理性回应。
她……一瞬间以为,那会是一种开始。
以为,那些行为里藏着的,不只是本能而已。
或许是原主残留的记忆作祟,或许是她对原书中女主命定的男主角突然向她靠近这件事,感到某种说不出口的动摇。
期望有人是真的会喜欢、关爱她的。
但不论原因为何——那一切,终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误判。
张静嘴角勾起一抹自嘲,不发一语。
她不愿承认自己曾经期待过。
更不想承认,自己那么轻易就被他牵动了情绪。
他根本没动心。
那只是一次配对测试而已。
她又有什么必要对他的冷淡行为在意?
她猛地吸了一口气,却在下一瞬,被喉间突然涌出的哽咽声惊住。
不可以哭。
这有什么好哭的?!
可眼泪仍悄然滑落,与水柱混在一起,分不清是温度太高,还是心底太冷。
张静忽然觉得,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,自己的泪腺似乎过于发达。
情绪像从某个不属于她的角落倾泻而出,她甚至分不清,那些泪水究竟属于现在的自己,还是那个原本应该活在这具躯体里的张静。
她紧咬下唇,努力逼自己平静下来,像是要将所有羞辱与脆弱强行压回心底。
他不是说了吗?
这只是测试,只是数据样本。
所以她也该像他一样,把这一切当作冷冰冰的任务来执行。
可她的心跳仍旧紊乱,指尖也还在微颤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稳住的精神。
就在这时,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提示音——P级宿舍的进出识别锁开啟了。
她的室友回来了。
张静本能地抬头,眼眶尚湿,却立刻又低下视线,把自己藏进水雾之中。
这副狼狈模样,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。